为什么说“就业是民生之本”？

眼下，“民生”一词非常流行。以前，党和政府文件中一直称“人民生活”，直到2005年的一份政府文件中，才正式使用“民生”一词——这份文件就是《国务院关于进一步加强就业再就业工作的通知》，文件开宗明义写道：“就业是民生之本”。从此，这一说法就再也没有改变过。

民生之本为什么是就业？而不是稳定的收入、稳定的物价、社会保障或其他？这里可以有许多解释。而从近年来兴起的“幸福经济学”的角度看，就业之所以是民生之本，是因为失业乃“幸福”的最大杀手。

有经济学家利用“欧洲明雨表（Euro-Barometer）”的数据，对1975-1991年间欧洲十二个国家就业与幸福水平之间关系进行了研究，结果表明，失业者对生活的满意度，比非失业者竟然要低20%以上。这一数字甚至超过健康者与非健康者对生活满意度的差距，后者差距为13.3%。统计还表明，失业对生活满意度造成的负面影响高于离婚。

因为失业往往同时意味收入水平下降，所以，幸福程度的下降到底是因为失业，还是因为失业造成的收入下降，需要从经济学角度仔细甄别。于是，有学者特别选择瑞士作为研究对象。因为在瑞士这个国家，即使没有工作，失业福利会达到先前薪水的80%左右，这意味着家庭收入与生活水平并不会因为失业而受到很大影响。但即使是这样，统计结果仍然表明，失业者对生活满意程度还是下降了21.5%，其中，由于“纯”失业导致的满意度下降占20.9%，而由于失业后收入损失导致满意度下降仅为0.6%。

经济学家仍然以欧洲十二国为研究对象，试图发现宏观失业率与全社会生活满意度之间的关系。最终结论是，总失业率每上升一个百分点，全社会幸福水平将降低3.13个百分点。

基于此，“幸福经济学”领域的两位开拓者、著名经济学家弗雷和斯塔科勒这样写道：在所有影响幸福的经济因素中，“失业被认为是一种最不幸的事件，可以产生许多重大不幸福因素。”

为什么失业成为影响幸福的最大杀手？综合学界观点，首先是因为失业会给失业者带来压力与焦虑，尤其是在低收入群体缺乏足够社会保障的国家。对于缺乏足够社会保障的低收入群体来说，一旦失业，意味生活来源受到实质性影响，且不能获得政府福利提供的足够保障，失业时间如果较长，将导致家庭生活陷入困境。因此，失业者生活压力非常大，对未来能否及时找到工作这种不确定性感到焦虑，幸福程度自然会因为失业而大大下降。

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失业会给失业者带来羞耻感。这一因素更适合于今天市场经济发达的国家。尽管这些国家社会保障相对完善，失业后生活水平下降有限，但一旦失业，失业者就有一种被社会抛弃的感觉。在市场经济发达的国家，主流观点是“每个人都应该依赖自己”，吃福利被潜在地认为是不光彩的事。同时，工作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个体在社会中的地位，所以失业者丧失的不是有保障的生活，而更多是社会的尊重，失业者也很容易自我定义为“失败者”。这种羞耻感对幸福程度的影响也是巨大的。

因为失业给失业者带来的幸福程度急剧下降，多项跨国研究成果表明，失业者的心理健康远不如拥有工作者的心理健康状况。在美国，存在所谓“消失的失业者”现象——许多在领取失业救济至指定期限、然后参加职业培训后仍然没有找到工作的失业者，宁肯流浪也不再愿意去相关部门登记。他们中相当多人变得不愿意与社会接触，长期宅在住所，或仅仅愿意与边缘人群交往，甚至因此导致原来的婚姻关系、朋友关系解体。这批人从官方失业统计名单上消失了，同时也从社会正常场域消失了。

难怪法国经济学家弗雷斯特尔说：失业，是人民的头号敌人！正是从这个角度看，近些年来，中国始终把保障就业列为解决民生问题重中之重，多措并举最大限度扩大就业，这的确是明智之举，必将有利于提升全体人民的幸福水平。

卢周来（经济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