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豪遍地，缺贵族传统非中华文明之短

2013年，揶揄粗俗炫富者的“土豪”一词不胫而走。一些人认为，中国的富人是富而不贵，很多都只是土豪。对此，有人将中国的土豪与西方的贵族对照起来思考：中国的土豪现象是否根源于缺乏贵族传统？中国是否需要构建贵族精神？

中国富人土豪味浓，整体文化素质亟待提高，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但如果把提高中国富人的整体文化素质跟贵族化等同起来，就可能陷入另一个误区。“去贵族化”是一个世界性的历史进程，而且呈现出不可逆的趋势。试图通过追逐贵族精神来提高文明素质显然是与历史潮流相悖。

笔者并不否认，历史上的贵族中不乏知识渊博的高雅之士，也不乏充满同情之心的仁义君子。但今天高度追捧贵族精神的人似乎忽略了，贵族制度在本质上是一种以出身和血缘为基础的奴役制度。

贵族制度或血缘等级制度大都起源于战争或其他形式的暴力冲突。人类文明的初创时期，冲突中的胜利者通常就是最早的贵族。根据贵族文化的叙事，这些人都是英武强壮、才智过人的英雄，他们建立贵族制度是为了保证自己高贵优秀的血统能够世代延续。

其实，这只是忽悠社会的一个神话。贵族制度的本质并不是要维系高贵血统的世代相传，而是要保护贵族后代中可能出现的弱者，使他们仍然能够凭借出身和血统，统治比自己强大的奴隶或平民。如果所有胜利者都相信自己的血统优于奴隶或平民，那么他们就应相信其后代在未来的冲突中一定能够凭借自身能力永操胜券。贵族制度的本质恰恰说明其创立者很清楚自己获得统治权力有极大的偶然性，对自己后代是否优秀更是缺乏信心。

从贵族等级社会走向人人生而平等的社会是人类发展的总趋势。中国是世界上“去贵族化”最早的国家。中国贵族世家的瓦解，析产继承制的形成，科层化官僚制度的建立，比西方国家早了一千多年。但即使是贵族传统最为强大的欧洲，“去贵族化”也是近代以来的一个基本趋势。

中国作为一个经济高速增长的国家，文化发展和道德构建相对落后是正常的，所有先发国家都曾经历过这样的历史阶段。在一些欧洲贵族的眼里，美国早期的富豪也都是一群粗鲁的土豪。但美国社会并没有仰望欧洲的贵族文化传统，反而以北美的平等风尚为荣。显然，提高社会的文明程度、构建与经济发展相适应的精神文明，并不等于要让一部分人在身份上、精神上高于平民大众，更不等于富人的贵族化。中国作为一个有着两千多年平民传统的国家，缺乏贵族传统并不是中华文明的缺陷。相反，平等观念恰恰是中华文明的闪光之点和伟大之处。中国的民族复兴和文明建设切不可丢弃这个宝贵传统。

(作者是中国力研究中心主任、春秋研究院研究员)